1)第十二章 碎金盏_七_匣心记(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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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七

  暮去朝来,季节荏苒。

  距离摄政王齐奢那一场兵不血刃的神秘政变,业已过去了六年。

  这六年间,皇帝齐宏只在三节、正旦或万寿之类的大朝会上露过几遭脸,亦不复曾经的翩翩少年,每每一副脸黄黄的病相,以“朕躬总未康复,深恐勿克负荷”起首,过渡到“叔父摄政王办理朝政,宏济时艰,无不尽美尽善,朕垂拱受成,方切倚赖”,因此以再次恳求叔父继续掌理大政而收尾。长此以往,就有一则秘闻不胫而走:皇帝的缠身痼疾并非源于当初王正廷的下蛊,而是被叔父齐奢下了毒,囚禁了起来,囚禁的地方就在南海里的南台上,三面临水,只有一桥接陆,桥上日夜有重兵把守。

  曾有位耿直老臣,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公然要求面见皇帝陛下,以伺真相。摄政王居然也答应了。改日就有太监带着老臣直趋西苑,进了正殿后一处高阁,指了个方向就让进去。老臣进了屋,不一会儿却掩面而出,原来里头竟是个洗头沐浴的宫女。要知道内廷中各宫殿布局、宝座安设皆不相同,外臣入觐该往哪里走、到哪里停、朝哪里跪,事先都要打听好,失了召见的仪注都还事小,像这样一脚踩错了地方,就是私闯内禁的不赦大罪。其实事情明摆着是有人指使太监捣鬼,但后来替老臣求情的同僚们却对此节略去不提,大脚趾都想得明白,如此诡诈促狭是哪位的主意。老臣最终蒙恩免死,杖责、革职、永不叙用。自此,再没人提起要单独面圣的话,但流言也随之愈演愈烈。而处于流言中心的几个人——摄政王齐奢、皇帝齐宏与东西两宫太后,则如处于风眼一般,静至静止。直到有一天,有一个圈外人将事情拉偏了轨道,把所有人都重新卷回了大旋涡。

  这个人,这一刻,身穿一套青黑号衣,立于某座宅院正中。

  “张华!”

  有谁在唤他,这张华伸长了脖子,“先生?”

  先生头顶青色阳明巾,身着白布衬里的青丝罗衫,脚蹬白袜,外穿黑帮浅口布鞋,看起来大概三十出头年纪,像是一位气质脱俗的硕儒,只满脸竟没有一根胡须。细认一认,就认出了,这是乔运则。

  他并没有怎么变,依然是俊朗的五官与修长的身姿,年月流逝带给他的是一种更微妙的变化,令他整个人的质地都变得阴柔而黏腻,仿佛皮肤随时会融掉,化成黏液向下淌。但他的手,从前温柔灵巧的洁白双手却刚硬、结茧,干枯到假如被一张纸轻轻划破,皮肤就会向两边爆裂开,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。他把这爪一样的东西向前递出,“把醒酒汤给我吧,我给吴义少爷端进房去。”

  仆役张华头大身矮,唇上寥寥几根须。他将手内的托盘一晃,“不成不成,哪儿能劳动先生,还是老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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